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26章 晋江正版26(1 / 2)

院外阴风怒号,才走到一半,细盐般的雪沫子直往身上吹。

到廊下的时候,云苓替她褪下大氅的绒帽,堆雪砌玉的脸颊露出来,在这阴沉将夜的廊庑下竟显出一种拨云见日的美。

云苓哆嗦了一下,“姑娘穿着大氅进去吧,王爷书房没有炭火供应,比不得咱们屋暖洋洋的。”

沈嫣抿唇点了点头,实则双腿一直在抖,双足更是麻得没了知觉,难保没有紧张的加成,直到里头低低沉沉的一声“请她进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种莫名的疼痛感丝丝缕缕地渗进骨肉。

难道公爹已经威严骇人至此,竟教她每每拜见时,身体就已经诚实地摆出一副如见虎狼的震悚?

她垂下眼,握拳按了两下心口,暗自调整好情绪,再长长吁了口气,缓缓开门迈入。

离北堂不生炭火她是知晓的,账目从她手底过,原本分派了与归燕堂同等的份例,不料季管事特意过来说,离北堂用不着炭,王爷自打少时出宫建府,入了军营就再也没有用过炭,且王爷一无妻妾,二无丫鬟近身伺候,一屋子的爷们用不着那些,沈嫣无奈,才将那份红罗炭从清单上划去。

原本已经做足准备,却没想到书房的冷远超她预料,在屋外还能搓手跺脚稍作缓解,可镇北王面前,她怎敢那般失礼。

沈嫣缓缓走到书案前,规规矩矩地屈身行礼。

一室深紫的檀木将整个书房笼罩在一种肃穆沉严的氛围里,突然进来个清凌凌的姑娘,安安静静的,穿得也素净,就像满目的悬崖峭壁上猛然看到一朵悄然盛放的花朵,不算鲜艳浓烈,却美得让人心惊。

荀川在一旁摸了摸下巴,蛮夷的战俘里有不少倾国倾城的美人,竟都不及这女子蛾眉浅画、清水芙蓉般的丽质。

难怪世子爷那种繁花过眼之人,为了娶她竟肯下那么大的功夫。

“有事直说,不必拘礼。”

蓦然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打断了荀川的思绪,后者这才收回神,暗道自己方才逾矩了。

谢危楼端坐圈椅上,抬起头,目光在那只熟悉的金蝉上淡淡扫过。

沈嫣站起身,略略定下心神,可呼出的一口白雾却将她此时的僵冷全部出卖。

男人眸光微怔,转头吩咐:“叫季平烧个炭炉送进来。”

沈嫣赶忙朝荀川摆手,抿紧唇,面上薄露两分尴尬,对谢危楼打手势道:“儿媳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不必劳烦副将。”

谢危楼目光缓和了下来,“什么事?”

沈嫣提着衣裙跪了下来,冰冷的地砖似乎能够给她支撑,心中的疼痛强自忍下,然后慢慢地打起手语,“公爹政务繁忙,原不该贸然打扰。”

她从袖中取出抄写好的和离书,“只是此事不得不禀告公爹,还望您做主。”

谢危楼觑一眼荀川,后者立即会意,接过那纸卷呈上来。

纸卷在书案上展开的同时,在男人的指节擦出细碎的摩擦声,这般抓心剖肝、不知结果的等待,于她而言不啻于鞭笞。

脑海中无数念头来回冲撞,她是否太过鲁莽了些?是否需要再铺垫几日?且今日小年,贸然和离是否太煞风景?倘若公爹不应,她可还有退路?

心跳如擂鼓,掌心沁出一层层的汗,极度的心慌意乱之下,那点寒冷都不算什么了。

良久,她听到上首一声略重略沉的呼吸,霎时肝胆震颤。

谢危楼静静地看完纸卷上的文字,甚至每一笔每一划都仔仔细细地看过,最后目光落在落款处的“沈嫣”二字。

他在边关并非闭目塞听,大致也知晓谢斐在京中眠花宿柳的荒唐,不过听说这沈氏温柔恭顺,姝色无双,他夫妻二人倒也十和睦恩爱,没想到沈氏竟生了和离之心。

谢危楼端起手边的茶盏,桌边的羊角琉璃灯衬得他面容更加深邃冷厉,明明看不出喜怒,可沉冷的气势却格外压迫,导致他淡淡的目光都像极了审视。

烛火烧出砸砸的声响,他看着下方跪着的小姑娘,沉吟良久,才微一挑眉,“你一早就想要与谢斐和离了?”

沈嫣心神忐忑,牙关暗咬,朝他点了点头。

谢危楼神情不明,却是松了松唇角,似笑非笑地道:“既是和离,同他直说便是,何苦等到本王回京?”

沈嫣抬起手来,想说的这句却很难比划,只得无声地张口:“沈嫣有意和离,世子爷却道缘分未尽。”

一旁的荀川早在余光窥见那张和离书时,心中已然大震,他不过是进来禀告一二,却让他看到这般不得了的大事。

方才夫人动了动唇,他一时没瞧见说什么,女儿家嫣红水润的唇瓣,光扫一眼都觉得心窒,且座下跪着的可是世子夫人,岂是他一个大老爷们能明目张胆地盯着瞧的。

可转头看王爷微凝的神情,似乎已读懂了夫人的唇形。

这就令荀川更加焦躁,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他错过了什么!

荀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面上还需强自压制,只能从谢危楼的问话中推测一二。

谢危楼看懂了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沈嫣想要离,谢斐却不肯,恐怕还有什么威胁,否则不会求到他面前来。

谢危楼眸光幽幽地掠过她头顶,粗粝的指节扣在圈椅上慢慢收紧,目光微沉,语气却轻和:“他对你不好?”

乍听这句,沈嫣眸光闪动了一下,默默地攥紧衣摆。

之所以能够云淡风轻地写下这封和离书,并不是心里完全没有感觉,而是过往的情分早就在日积月累的失望中消磨殆尽,该哭的早就哭过,该疼的梦里已经疼完,待到浓墨凝于笔尖,她已经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可当有人揭开血淋淋的疮疤,问你到底是怎么伤的,曾经那一腔爱意被狠狠踩在地上碾磨的痛感再次袭上心头。

他夜夜笙歌,回来时从无一句解释,依旧可以仿若无事地说一句“阿嫣,过来。”

他从不知哑疾是她所有自卑和自惭的来源,依旧在迎来送往间当做笑料诉诸众人;

她三年无所出,任人戳着脊梁骂,他亦从未替她出过一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