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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1 / 2)

陆晚丞的神情中透着天大的委屈,仿佛他是上了刀山,下了火海,历经艰难险阻才来到林府。

林清羽看得想笑。陆晚丞不过是比平常早起了一个时辰,出府上马车,下了马车坐轮椅——这有什么可委屈的?

有一个谭启之已经够糟心了,眼看马上要把人赶走,陆晚丞又跑来凑热闹。他只想和家人好好吃一顿饭,怎么这么难。

见林清羽不为所动,陆晚丞被迫释然。他人来了,也带了礼来,还稍微认真地装了一波,给足了林清羽面子。喂药扎针之恩他报得差不多,回府睡大觉也挺好,外面真的有点冷,装乖也怪累人的。

陆晚丞耸耸肩:“行,那我就说我临时有急事。”

林清羽还没回话,一个小脑袋从里屋探了出来:“哥哥,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林清鹤说着,向陆晚丞投去好奇的目光。陆晚丞向他回以微笑。

林清羽道了声“就来”,对陆晚丞道:“那你……”

陆晚丞道:“按照礼仪,我是不是该去向你爹娘道个别?”

林清羽冷哼:“你不是挺懂礼仪的,怎么还要问我?”

陆晚丞笑道:“林大夫这么说,看来我刚才装的不错。”

林清羽推着陆晚丞入内,林家人已经为陆晚丞留好了位置。

厅中燃着炭盆,比外头暖和,又不会让人觉得沉闷。酒香飘散,角落里摆放着两株冬竹盆景,平添淡雅清新之感。林家人口味偏淡,桌子的菜肴以清淡为主。还有一道白里透着浅红的糕点,好似开得热烈的红白梅交织在一处,叫陆晚丞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林父道:“小侯爷,这边请。”

陆晚丞顿了顿,笑道:“饭我就不吃了,我是来向岳父岳母告辞的。”

“哦?”谭启之意味深长地瞄了林清羽一眼,“小侯爷怎么刚来就要走了,连饭也不吃。”

陆晚丞低咳两声,说:“我这身子怕是支持不了多久,得回去躺着……见笑了。”

林母道:“从林府到南安侯府少说要一个时辰,马车颠簸,小侯爷不如先在府上休息,待见好再回去。”

陆晚丞为难道:“这……清羽,你怎么看?”

林清羽看陆晚丞的眼中透出几分戏谑来。

陆晚丞不用临时有急事当借口,而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意图。

这是在林府,他的父亲是太医院院判,官职虽不高,却是天子近臣,在宫中负责照料圣上,皇后及后宫嫔妃的尊体,医术自然毋庸置疑,称其为大瑜之最都不为过。在他面前说自己身体不适,这已经是明示了。

林清羽看破不戳破:“随你。”

陆晚丞这才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入席前,林清羽推着陆晚丞去一旁净手,道:“饭后让我父亲替你把把脉。”

陆晚丞可有可无:“没什么必要,我这是绝症,治不好的。”

林清羽冷笑:“别装了,你留下不就是为了这个?”

陆晚丞慢条斯理地洗着手,坦然道:“不是,我就是想尝尝那个梅花糕,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我有点饿。”

放在其他人身上,林清羽断不会信这种鬼话。可陆晚丞这么说,他居然觉得是真的。对懒鬼来说,除了睡,自然是吃更重要。

林清羽转过身,见谭启之还在,懒得再和他拐弯抹角,直言道:“你不能和我同桌饮酒,为何还不走?”

谭启之似早有准备,笑道:“今日我有幸目睹小侯爷风采。私以为,小侯爷光风霁月,胸襟广阔,定不会像某些迂腐之辈般,对清羽兄你严加干涉。我不过想给老师敬几杯酒罢了,小侯爷不会介意吧?”

陆晚丞笑道:“当然。都是男子,不用太过拘束。”

林清羽冷冷地扫了陆晚丞一眼,有点后悔那夜给陆晚丞针灸没在他身上多扎几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晚丞真会替他找麻烦。

谭启之落座之前,陆晚丞忽然问:“谭兄可曾婚配?”

谭启之道:“回小侯爷,在下成婚已经三年了。”

陆晚丞“啊”了一声,惋惜道:“那你夫人要是知道你和我们同桌饮酒,不会生气吧。”

席间诸人面面相觑。谭启之不解道:“我夫人为何要生气?”

陆晚丞道:“你和一个男妻,还有娶了男妻的男人同桌饮酒,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林清羽瞥他一眼,只觉这人眼睛里都酝酿着坏水。

谭启之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小侯爷说笑了,我夫人怎会因这个生气。”

“那可说不准。”陆晚丞轻笑了声,“为了谭兄的内宅和谐,依我看,今日的酒就算了吧。下次,下次一定。”

陆晚丞的逐客令连六岁的林清鹤都能听出来,更别说是这些大人。林清鹤仰头问林母:“娘亲,这个人要走了吗?”

林母为难道:“这……”

谭启之自诩读书人,场面尴尬到这种地步,他脸皮再厚也不得不给自己找台阶下:“今日是清羽兄婚后头一次回娘家,我一个外人在确实有些不妥。谭某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老师和小侯爷。”

林父也不留他,吩咐欢瞳送客。

谭启之走到门口,还听见陆晚丞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有一事险些忘了。今日清羽走得匆忙,把五车的回门礼忘了,好在我发现得及时,命人将礼带了过来,现下马车就停在林府门口。”

谭启之一咬牙,一把扯下了腰间的玉佩。

按照辈分,林父坐主位,林母次之,林清羽和陆晚丞坐在一处。只见他们二人一人轻声低语,一人侧耳倾听,似在说着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悄悄话,俨然一对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小两口,看得林母和林父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目光。

殊不知,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林清羽:“谁让你带东西来了,待会拿回去。”

陆晚丞:“我知道你嫌南安侯府的东西脏,但这些都是能卖银子的啊。人生在世,干嘛和银子过不去。等我死了,你拿着陆家的银子吃香喝辣,金屋藏娇,看他们哭哭啼啼地给我上坟,岂不痛快?”

林清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眯起眼睛,转头吩咐下人:“叫人把东西搬进府。”

陆晚丞乐呵呵地伸手去夹他垂涎已久的梅花糕:“这就对了嘛。”

饭后,林父主动提出:“小侯爷的病情,我略有耳闻。小侯爷若信得过,可否让我一观?”

陆晚丞摆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求之不得。”

林父颔首道:“小侯爷请随我来。”

林清羽推着陆晚丞去了林父的书房。林父净手后,拿出一方暖玉制成的脉枕垫在陆晚丞腕下,闭目探脉。

一时间,房内鸦雀无声,从林父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探完脉,林父又问了陆晚丞几个问题,陆晚丞一一照实回答。

林父道:“小侯爷的病根是天生所有,治标易,治本难。平日一定要精心休养,切忌深思操劳。”

林父的话模棱两可,不过是老生常谈,陆晚丞竟也不多问,略显疲惫地笑着:“有劳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