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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触感(1 / 2)

诸位将军们开始讨论起进攻幽州策略来,段胥说完“全力配合,不再多言”后,便当真闭上嘴不再说话了。他倒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样子,笑着认真听着坐上众位将军话,仿佛是个听书和气客人。

贺思慕心想,这小将军心里肯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听说踏白军中有一位奇人,能观天象预知天气,精准无比。我十分好奇,不知段将军可否为我引荐?”

也不知讨论到了哪里,成捷军尹将军突然把话题引到了踏白占候“贺小小”身上。

贺思慕撑着下巴转眼望向段胥,浅笑着“哦?”了一声。

段胥与她对视一眼,端起茶喝了一口,波澜不惊道:“尹将军有所不知,这位奇人贺姑娘年纪小性子弱,在凉州经历屠城本就深受惊吓。前段时间朔州府城战事惨烈,她吓病了好久,至今还总是无故卧床昏睡。将军威风凛凛自有金戈铁马之气,我怕再让她受惊,倒是害了她。”

尹将军这挖墙脚意图从一开始就碰了石头,他开玩笑道:“大敌当前,段将军有这样人才可不该私藏着啊。幽州天气多变,我成捷军做前锋,正需要这样一位识风断雨占候。不知道段将军肯不肯割爱,将这位高人借与我。”

秦帅似乎想要说什么,段胥抢在他之前大大方方、斩钉截铁地说:“不肯。”

尹将军笑挂在了脸上,落下去也不是不下去也不是。

段胥放下茶杯,仍然是一脸笑模样,说道:“人生在世,需要十有八九都会落空。好比我困守朔州府城时也很需要驰援,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贺小小是我占候,自然是我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他这一番意有所指,让秦帅微微眯起眼睛,秦帅说道:“段将军可是怨我,不曾出兵相救?”

“秦帅被困宇州战场,分身乏术,段某明白。”段胥一派坦然,看不出半点怨怼神色。

秦帅目光落在段胥身上许久,然后悠悠转回来,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到了别方向。尹将军要挖墙脚事算是碰了个硬钉子,没了下文。

贺思慕转着腰间鬼王灯玉坠,瞥了一眼尹将军又望向段胥,笑道:“怎么,怕我把这尹将军给吃了?”

段胥摇摇头,以细不可闻声音道:“他长得不好看,怕污了你眼睛。”

贺思慕啧啧两声,笑着不说话。

这一场关于战略讨论在午时宣告结束,各位将军去用午膳。没有做出一点儿贡献段胥谦让地等各位将军先出了营帐,才礼数周全地向秦帅行礼,带着他小义弟退出了营中。

秦帅望着段胥悠然挺拔背影,略显苍老眼睛含了一丝复杂情绪。他副将说道:“我们当时在宇州尚且自身难保,他却暗暗怪罪于您。您还不计前嫌将他功劳在战报中大书特书,未免对他也太客气了罢。”

秦帅摇摇头,淡淡说道:“段家有上达天听本事,要压他也压不住。”

他把段胥放在朔州,本是做个鱼饵,可鱼饵居然把鱼拆吃入腹。这笑意盈盈捉摸不透少年,或许真是个奇才。

虽是奇才,可惜他们分属不同阵营,背后势力仇怨牵连众多,终是不可用。

秦帅叹息一声,从座位上起身。

沉英第一次跟着段胥见世面,兴奋得不行。他回去一溜小跑就撞上了正打折哈欠走出来贺思慕,沉英仰头嚷道:“小小姐姐,你又才睡醒啊!”

贺思慕揉着他脑袋道:“怎么了?”

“我今天跟将军哥哥见了好多其他将军,还有元帅。”

“不错,开眼界了。”

沉英有点忧愁:“他们都不太喜欢将军哥哥样子。”

“呦,也长眼色了嘛。”

“别将军要把你带走,哥哥他不给。我觉得哥哥他也喜欢你,小小姐姐你们是两情相悦啊!”沉英兴奋地说道。

“……”

这下换贺思慕忧愁地看着沉英,她总觉得以这个孩子爱好,将来说不定要去做媒婆。

她摇摇头道:“什么就你觉得,段舜息这个人假得很。”

顿了顿,她又轻笑了一声。

不过也可能,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真人了。他说他是段胥,他愿望是收复北岸十七州。

那居然都是真。

只是他一路竭尽力气在天知晓活下来,逃回大梁,考中榜眼,入中书省,出做边将,击溃敌军,走到今日也不过收回一个朔州。

还有十六州等着他去一一收回。

——“还有好长路要走啊,可是我已经……很累了。”

贺思慕想起十五死后,段胥终于停止那疯狂笑声,低着头轻声说出这句话。

她向来觉得凡人一生只是弹指一挥间,不过不知为何,她此刻却感到这个少年一生如此漫长,不见边际。

晚上贺思慕去给她结咒人小将军换药,看看他伤好得怎么样了。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便像个养猪屠户,每日去看看猪肥了没肥,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宰了吃。

今日晚上猪崽子却笑嘻嘻地跟她说——我觉得是时候可以宰我了。

事实上,段胥说是:“太疼了,你要不现在把我触感借走罢,你能开心我也解脱。”

他今天披着铠甲坐了一上午,虽然那铠甲已经是轻甲,他身上伤口也又出血了,白色单衣尽是血污。

这个人在敌营里乱杀、和十五对决时候活像是个没有感觉恶鬼似,到了现在却娇气得嗷嗷叫疼起来。

贺思慕瞥他一眼,淡淡道:“疼痛乃是活人自我保护机制,没了痛感才是加倍危险。”

段胥趴在床上任她给自己后背伤口换药,笑声从枕头下面传出来,他转过头说道:“看你这岁数,死时候应该很年轻,又比我年长近四百岁,那成为恶鬼也该有三百多年了,怎么对活人一切还这么熟悉。而且你这个上药手法也很娴熟——就是手忒重。”

贺思慕手顿了顿,然后猛地扎紧纱布,段胥立刻疼得“啊呀”叫了一声。

“既然都有余力来试探我了,看来恢复得不错。今晚就把你触感借给我好了。”贺思慕淡淡道。

段胥转头看向她,明亮眼神深深地望进她眼底,他笑起来:“我不是在试探你。”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