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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1 / 2)

年轻人大步踏上来时路,身影瘦瘦高高,发尾柔顺地贴着后颈,一次都没&nj;回头&nj;。

戚以潦的瞳孔里是&nj;他指间那点烟火,明明灭灭,随风飘散。

长&nj;腿一迈,又滞住。戚以潦抬头&nj;看&nj;天。

要下雨了。

风大起&nj;来,燥闷难耐。

戚以潦扫一眼熟悉又陌生的前院,他记得&nj;这里全是&nj;名贵花草,有部分是&nj;他母亲在世时栽种的,很多年了,现在这院子里却是&nj;大众的植物,还在生长&nj;期。

据说是&nj;老友砸出&nj;来的狼藉,被刚才走的人救活。

而他只有空白的记忆。

补上了,也只是&nj;口头&nj;描述的文字,没&nj;有画面。

戚以潦的面容落了层恹倦感,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吩咐戚大去给那孩子收拾生活物品。

结果他自己过&nj;去了。

卧室在一楼,有个单独的小院。

戚以潦走进去,入眼是&nj;双人床,精致床头&nj;灯,没&nj;有书桌书架之类,他全无印象地往里走,拐弯,看&nj;见一个宽敞明亮的衣帽间,里面挂着四&nj;季的服饰。全是&nj;他那几个专用设计团队的风格。

“戚爷,我们要给白少拿一些夏季的衣物。”戚大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进来。

戚以潦看&nj;衣帽间的一件件t恤被拿下来,空出&nj;位置,内心无端生出&nj;一股戾气,浮到了眉眼间:“这卧室的所有是&nj;他自己的要求,还是&nj;?”

“一部分是&nj;戚爷要我们给白少准备的。”戚大立即应答,“另一部分是&nj;,”

他顶着巨大的压迫感,健硕的身板冒冷汗,“是&nj;戚爷亲手安置的。”

四&nj;周寂静。

戚以潦的记忆领域徒然掀起&nj;风暴,把&nj;他苏醒到现在梳理归纳出&nj;的那部分全部打翻,记忆更乱了。

身边人帮他补的四&nj;年记忆,对&nj;他而言,相当于是&nj;猪八戒吃人参果,不是&nj;一点点吃进去品尝咀嚼吞咽,而是&nj;一口一整个,什么味道都觉不出&nj;来。

猪八戒是&nj;主动&nj;吃的人参果,他是&nj;被塞,记忆缺口堵住了,也仅仅是&nj;堵住,字面上的意思,单薄而生硬,没&nj;有色彩,一片灰白,想象不出&nj;来画面。

戚以潦说不出&nj;是&nj;什么感觉,他无法相信,有生之年能为&nj;一个人做到这样的程度。

为&nj;了那个年轻人,他解开母亲为&nj;他戴上的绅士枷锁,跟结交多年的老友打架,对&nj;立,和对&nj;方的儿子结盟,拉其&nj;下位,亲自报复,也对&nj;另一个老友下手……

如今局势的变化太大。

除了戚家,其&nj;他大家族都大换血,重新洗牌。

那场改变的根源,就是&nj;这间卧室的主人。

戚以潦坐在小院的躺椅上面,耳边有风声,草木扫动&nj;声,天地拥着他,隐约少了什么。

应该有个人在他旁边诵经。

戚以潦的灰色衬衣下空荡荡的,他把&nj;母亲的遗物送人了。

送出&nj;去的,还有自己所有的财产,无数的特权,以及一份……他嚼起&nj;来分外生涩的情感。

戚以潦啼笑皆非,这一样样荒谬的事情,都是&nj;事实。

母亲教他克制,自我约束,希望他活得&nj;心平气和,对&nj;世界投以旁观者的姿态,永远不要为&nj;任何人和事失控。

可他坚持了多年,却在去年破戒,身体垮了,还立了遗嘱,为&nj;比他小一轮多的孩子安排后路。

戚以潦合眼,脑中涌现出&nj;那点烟火,那双眼尾柔柔的,眼神却格外坚韧灿亮的眼睛,一团酸而复杂的情绪挤在他胸腔里,他略显焦躁地松了松衬衣领口,肩背靠进躺椅,不知不觉睡去。

“寒冬的一天,你穿着灰毛衣铲雪,小灵从外面回来,他穿着长&nj;羽绒服,头&nj;上戴着毛线帽,手上有手套,脖子上的围巾围了好几圈,他从轮椅上起&nj;来,鞋子踩在没&nj;结冰的地面上,他向你走了几步,你放下铁锹,朝他走十几步,走到他面前,把&nj;快要摔倒的他抱住,抱了起&nj;来。你抱着他往屋里走,他把&nj;脑袋埋在你的肩头&nj;,阿枕拎着轮椅跟上你们。”

“小灵在前院种花种子,他坐着轮椅,播种的动&nj;作不顺畅,傍晚你提前下班回来,蹲在他的轮椅前,把&nj;皮鞋旁的一粒花种捡起&nj;来,放进他的手中。你单膝跪地,仰望过&nj;去,天边有一大片火烧的云朵。”

……

戚以潦蓦然睁眼,抓住即将触到他鼻梁的那只手。

女孩发出&nj;受惊的轻喘。

戚以潦刚醒,头&nj;脑昏沉,思维反射慢,对&nj;□□速把&nj;人钳制住这一事,他自己都很意外。指腹间的触感滑腻得&nj;不像人类该有的肤质,他暗灰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nj;来,不知在想什么。

稀里哗啦声从天而降。

下雨了。

小灵吓得&nj;往躺椅前凑,很软很小的身子缩了进去。

风雨把&nj;一缕清甜的香气推向戚以潦,他衬衣领口下凸起&nj;的喉头&nj;上下一滚,手上稍作用力。

小灵被带得&nj;跪趴到他脚边,瑟瑟发抖,惶恐不已,却还是&nj;献祭一般露出&nj;纤细后颈。

戚以潦低头&nj;,面无表情地俯视着。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nj;他的战利品,医疗所,是&nj;能让他全身放松,感到舒服安宁的存在。

假的。

她能让你不难受。

假的。

她能让你减轻痛苦。

……

那声音一直在响,找不到关闭的方法,令他暴躁,头&nj;皮都要灼烧。

戚以潦的目光掠过&nj;脚边人的头&nj;发,眉毛,睫毛,她全身雪白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他的母亲。

也是&nj;双性体质,基因变异,可她是&nj;被迫做了女孩,她没&nj;有选择的机会。

“阿潦,你过&nj;来,看&nj;看&nj;你父亲的死状,看&nj;清楚,记住。”

“你要做人,别做畜牲,别步你父亲的后尘。”

雨水把&nj;戚以潦俊雅的五官淋湿,他扣住掌中的细嫩手腕,帝王一般慢慢凑近,乌黑眼睫半垂下来,滴落着水珠的鼻翼轻动&nj;。

鼻端若有似无地拂过&nj;一股药味。

瞬间浓郁起&nj;来。

挥之不去,像是&nj;他的鼻尖正在抵住一块皮肤,饥渴而猛烈地深嗅,肺腑里全是&nj;那个味道。

清甜黏上来时,戚以潦一把&nj;推开,力道粗暴,有失风度,他仓促地起&nj;身,高大的身形晃动&nj;着看&nj;向旁边,仿佛是&nj;想对&nj;谁解释什么,那种想法却又转瞬即逝。

咚――

咚咚――

心脏剧烈跳动&nj;,节奏极不规律。

戚以潦感受着濒死的心悸感,面色青白交加,唇紧抿微颤,他破天荒地丢掉一身修养,低低骂了一声。

“妈的。”

章枕过&nj;来时,雨幕已经把&nj;整个古堡都罩了进去。

五楼,戚以潦卧室旁的书房里翻文件,手上还有没&nj;擦干的水迹。他听到下人的汇报,神情恼火地走出&nj;书房,质问坐在客厅的章枕,“不是&nj;通过&nj;电话了吗,你还出&nj;院干什么?”

章枕有些恍惚。三哥终于度过&nj;难关,捡回一条命,却失忆,被预谋已久的戚院长&nj;钻空子误导,白白伤心气愤,柳姨自杀……全是&nj;这一天发生的事。

“问你话呢。”戚以潦拍章枕的背部。

章枕吐口气:“三哥,柳姨和戚院长&nj;合谋的事,你处理了吗?”

戚以潦的眸色一沉:“人已死,尸体火化了。”他还没&nj;和他那个亲姐对&nj;峙,对&nj;方会来向他炫耀。

章枕捂了捂脸,胡乱搓几下,白白跟柳姨,这两人一个是&nj;他失而复得&nj;的弟弟,一个是&nj;对&nj;他颇为&nj;慈爱,相处了很多年的长&nj;辈。

柳姨不喜欢白白,她跟戚院长&nj;合作,是&nj;希望三哥能跟小灵结婚,活下去,也能为&nj;戚家延续香火。

这是&nj;她身为&nj;老忠仆的心愿,目的达成就自我了断,去地府见戚家列祖列宗。

站在章枕的角度,柳姨所做伤了三哥,也伤了茭白,伤了他。

“三哥,白白从来都不会拿着你的纵容无法无天,为&nj;难柳姨,给她使&nj;绊子,甚至挑拨你们的关系。”章枕表情肃穆,“你要是&nj;不信,可以问兰墨府的每个人。监控也可以作证。”

戚以潦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所有都没&nj;了,在修复。”

章枕:“……”

“你把&nj;白白赶走了。”他说。

戚以潦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没&nj;纠正他的用词。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白白沟通?”章枕逼问,他不是&nj;下属的口吻,是&nj;茭白家属的身份。

“公&nj;司四&nj;年的账目和发展,以及商界的局势,我都需要熟悉。”戚以潦的嗓音平淡,“等几天。”那孩子在,他没&nj;办法静心。

章枕来一句:“你就不怕他跟人跑了?”

戚以潦笑得&nj;不以为&nj;意:“几天就能跟人跑?”

“说不准,反正挺多人喜欢他的。”章枕轻描淡写,“去了大学,对&nj;他有好感的人会更多。”

戚以潦不笑了。

气氛怪得&nj;很。章枕刷起&nj;手机,关于三哥失忆的事,暂时还没&nj;消息泄露出&nj;去。

“把&nj;他的电话给我。”边上忽地响起&nj;声音,听不出&nj;情绪。

章枕给了,他聊了会就要走。

“三哥,别碰那个小灵。”章枕撑拐走到客厅门口,回头&nj;说,“你碰了,你和白白就完了。”

戚以潦的目光落在手机屏上,他在换屏保,怎么换都不满意,于是&nj;不耐地从口中蹦出&nj;两字:“多事。”

“我多事?”章枕窜火,难得&nj;地幼稚顶撞,“白白是&nj;我弟,要不是&nj;他喜欢你,我还不想让他当我三嫂呢!”

戚以潦偏了偏英俊的面庞:“我和他,睡了吗?”

章枕没&nj;听清:“什么?”

戚以潦重复上一个问题,并做了修改:“我干过&nj;你弟……”

章枕的拐杖大逆不道地飞了过&nj;去。

换做几个月前,戚以潦能轻松抓住,或者躲开,现在的他不行,肢体的灵敏度不协调,脑速也不稳,他的鼻梁挨了一下。

剧痛袭来,差点骨折。

章枕紧张地单腿蹦过&nj;去:“三哥,你没&nj;事吧?”

戚以潦捂着鼻梁,疼得&nj;不想开口。

“完了,白白最喜欢你的鼻子了,”章枕一边给医生打电话,一边嘀咕,“千万不能坏啊。”

戚以潦的面部漆黑。

“三哥,我这腿伤养得&nj;慢,暂时都不能给你办事,你把&nj;戚淮叫回来吧。”章枕挂了电话说,“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没&nj;出&nj;过&nj;差错。”

“我得&nj;回我那了,白白在呢,我怕他想不开。”章枕胡思乱想,忧心忡忡。

戚以潦一只手拢在受伤的鼻梁上面,一只手摆了一下:“赶紧走。”

章枕盯着三哥看&nj;了半天,三哥的时间跟他们不一样,是&nj;四&nj;年前的,不到三十岁。

他这时很明显地感觉到,四&nj;年前的三哥比四&nj;年后要年轻。

心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