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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绞索套在谁的脖子上(1 / 2)

“如果绞死那些无知的人就能纠正一切错误,那这个世界可就太善意了,”高文听到罗佩妮的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只不过是被人怂恿,或者拿了好处的从犯而已。”

“但他们比主犯更可恨,”罗佩妮葛兰冷冷地说道,“我的丈夫为了他们去对抗传统和规则,让那些本来一辈子都只能在泥地里打滚的人有了过上体面日子的机会,但他们却被一点点谎言欺骗,或者被一点点金钱收买,就摇身一变成了暴民,来抢劫城堡里的财物,来攻击他们的领主!”

琥珀在旁边听到现在,这时候才终于忍不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高文和罗佩妮:“等会,你们的意思是,当初冲击城堡的暴民,里面一大半其实是当初受到罗曼子爵帮助的人?!”

“当然,这就是我根据你的调查结果做出的推断,”高文点点头,“而且也跟我一开始预期的情况差不多。在知道那位罗曼子爵的具体举措和后来暴民进攻城堡的事件之后,我就知道肯定会这么发展了。”

罗佩妮惊疑不定地看着高文,她这时候已经稍稍从旧伤重提的激动中冷静下来,不由得开始怀疑高文今天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

高文没有直接回答罗佩妮女子爵的问题,而是抛出一个新的问题:“想知道为什么你的丈夫会失败么?”

罗佩妮怔了怔,慢慢深吸一口气,她想重新拿回话题的主导权:“我为什么要和您讨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

“如果你能了解一下塞西尔目前正在施行的法律,大概你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旁边的琥珀开口了,“塞西尔领……目前也在逐步解放农奴和奴隶,而且土地分配也在同步进行……”

“我的丈夫已经在这上面失败了一次,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做同样的事,”罗佩妮葛兰盯着高文,“现在您已经了解到数年前这里发生的事了,所以最好还是及时收手吧,这种离经叛道之举……”

“这种离经叛道之举本身是没有错的,你丈夫的失败在于他做错了另外三件事,”高文摇摇头,直接打断了罗佩妮的话,“第一,他步伐太大,第二,他拳头不硬,第三,他让民众保持无知。”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书桌背后的那面墙,看着在墙上的油画中淡淡微笑的罗曼葛兰子爵。

“他是一个先驱者,锐意改革的先驱者,但就如很多先驱一样,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他试图纠正目前安苏体制中的错误,让人民的力量得到释放,但却没有做出合理的规划,他直接把所有改革都放在一起去做,却没有想到这些政令之间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没有想到社会转型的循序渐进性,所以他的改革会让秩序变得一团糟——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突然获得自由的农奴和奴隶在最初阶段就引发了混乱,因为他们既无土地又无财产,所以你的丈夫才不得不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实行土地分配,而这导致了更大的混乱。

“其次,他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抵御那些反弹的势力,他没有首先确保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也没有仔细思考过那些受他影响的传统贵族在利益受损之后会做出多大的反抗。

“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他没有告诉那些获得自由和土地的人,没有告诉他们这一切是‘为什么。’”

高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把头转向罗佩妮葛兰:“贵族的高傲仍然束缚了他的眼光,所以他根本没有仔细看看那些最底层的平民,没有了解过那些人的思想、见识、逻辑,而是想当然地认为那些人会和他自己一样理解这个伟大的事业,他把土地和诸多权利交给人民的本意是让人民过上好日子,但在底层的民众看来,这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进行的又一次‘施舍’——领主能施舍,别人也能施舍,领主的好处能拿,别人的好处照样能拿。”

罗佩妮喃喃自语:“……他们怎么能这样想……”

“他们怎么不能这样想?过去几百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雷霆雨露都是贵族的恩赏,贱民不需要思考,只要默默承受就好,几百年来这个由贵族统治的社会就是这么教导他们的,”高文轻轻哼了一声,“所以我敢肯定,在他们受到蛊惑,冲击城堡的时候,他们一丁点愧疚感都不会有——但在事后进行清算,你把他们送上绞刑架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感觉自己有丝毫的冤枉!”

书房中安静下来,在很长的时间里,罗佩妮、高文、琥珀三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几分钟后,女子爵才打破了沉默:“所以,您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谈这些的?为了让我搞明白一场在几年前爆发的灾难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高文淡淡地笑了笑,微微摇头:“我只是来看看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

他所指的是帕蒂,但罗佩妮葛兰显然会理解为罗曼子爵,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高文再次转过身,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那位在画像中微笑的罗曼葛兰子爵。

就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不是绕着他一个穿越者转的。

总会有人觉醒,总会有人去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就如几十年前钻研魔法本质的野法师,也如十年前开启改革的罗曼葛兰子爵。

那场变革失败了,由于经验的不足,眼界的局限,思想上的束缚,罗曼葛兰的新政施行只有短短几年便宣告失败,他本人也被打上诸多负面的烙印,变成被魔鬼诅咒的典型,如果不是贵族体系为了维持自身的颜面,罗曼子爵的下场恐怕还会更惨——而他那场短暂的变革,也就成了一场浪漫空想主义改革家的独奏,无人能够理解,甚至无人愿意记录。